#FashionPioneer：以實驗精神大膽解構「時裝」兩字 ── 隱形的時尚改革者Martin Margiela

放眼時尚界，不少設計師曾經風光一時地創立品牌，經營了十幾二十年後卻因病辭退，或是迫於經濟而將人氣銳減的品牌變賣，抑或是瀟灑地轉身離去，交由其他設計師掌管自己一手催生的創意結晶；這些自願或非自願離開自有品牌的創作者（如酒後失言被Dior解雇、現正擔任Maison Margiela創意總監的John Galliano），若不是繞了一圈之後再度找到自己的出路，便是悄悄地自媒體關注的鎂光燈中神隱，過上無人知其行蹤的清幽生活——就像創立Maison Martin Margiela（現名為Maison Margiela）的Martin Margiela那樣，於2008年默默地離開了自己親手拉拔長大的品牌，留予後輩設計師接捧其衣缽，延續其以概念性服裝、寬版設計（oversized）和解構主義撼動時尚界的革新精神。

然而，即便接手品牌的設計師耗盡最大能耐，依舊無法完美複製時尚先驅們腦中那豐富獨特的內容物，就像無法完整承襲Alexander McQueen暗黑風格的Sarah Burton那樣，John Galliano服飾畫中的Margiela女人也總少了幾縷別有風韻的筆觸，而正是這些無可比擬的精彩筆觸，給了知名設計師如Raf Simon、Alexander McQueen和Demna Gvasalia等人踏上時裝設計之路的動機；儘管行事低調的Martin Margiela從未公開露面，他的名字仍被高調地印在時裝史頁面上，後生晚輩更是將他奉為圭臬，爭相模仿與學習他劃時代的經典傑作。

Photo: Vogue, The Fashion Commentator, Rue de Beautreillis, Office Magazine, Singapore Tatler, Pinterest

究竟這位被稱為「前衛時尚先驅（Grandfather of Avant-Garde）」的傳奇設計師，其改寫時尚體系的革命之旅是如何開端的呢？

與安特衛普六君子齊名，以創新設計奠定傳奇地位

於1957年在比利時出生的Martin Margiela，經歷了60年代「太空時代（Space Age）」的風格洗禮，並受到設計師Paco Rabanne與André Courrèges充滿未來主義的作品啟發，決心踏上服裝設計一途，進入享譽盛名的安特衛普皇家藝術學院（Royal Academy of Fine Arts in Antwerp）就讀。

Martin Margiela

這所學校於80年代產出了不少名留青史的時尚大師，如有「安特衛普六君子（The Antwerp Six）」之稱的Ann Demeulemeester、Walter van Beirendonck、Dirk van Saene、Dries Van Noten、Dirk Bikkembergs和Marina Yee，而當時身為Marina Yee男友的Martin Margiela，則在Marina Yee因不習慣時尚界的商業模式而隱退後躋身此行列，被視為六君子之後的第七人，並在參加時裝比賽金梭獎（Canette d’or）時，被當時擔任評審的Jean Paul Gaultier相中，畢業後隨即進入其品牌擔任設計助理。

Martin Margiela and Jean Paul Gaultier

在時尚頑童Gaultier天馬行空的創意栽培下，Martin Margiela也慢慢拓展出自己的風格DNA，並於1988年與商業夥伴Jenny Meirens共同創立自己的品牌，將蘊含高度概念性的服裝元素搬上秀台，如於品牌首秀（1989春夏）中與純白抓皺服搭配的、模仿日本分趾鞋襪的Tabi Boots，於白棉布鋪成的秀台上踩下一步步血紅腳印，後來這雙暱稱為「忍者鞋」的靴子成為眾收藏家爭相購入的Margiela風格代表物，也在Maison Margiela 2018秋冬高訂中被John Galliano染上不同顏色，當作對Martin Margiela的致敬之舉。

Maison Martin Margiela SS1989

Tabi Boots

Martin Margiela著名的衣服標籤，從正面看為編號0-23的數字排列（每個數字代表品牌不同支線），從背面看則是頸背上的四條白縫線

Photo: Paco Rabanne, SLEEK, The Fashion Law, The Fashion Commentator,VANITAS, vintag, geekhack, xuehua, Pinterest

富含實驗性的簡練衣裝，啟蒙「概念時尚」的精彩發展

同樣發跡於80年代，Martin Margiela的作品並不像Thierry Mugler的外星生物劇服那般華麗張狂，也未有Vivienne Westwood那將次文化撚入衣裝的喧囂色彩，Martin Margiela的設計哲學，乃於獨樹一格的解構手法中添入日式侘寂美學（wabi-sabi），於無彩色調中玩轉衣形輪廓與比例（如2008秋冬宛若雕塑的巨型方領），或是以回收再利用的異材質製作前衛衣裝（如1990春夏層層堆疊的手套裝和2009春夏由金色人髮製成的仿皮草外套）。

這些打破遊戲規則的維新舉措，讓Martin Margiela的名字得以與時尚教母川久保玲（Rei Kawakubo）並列，Marc Jacobs還曾稱他們為「影響時尚界最深的兩位設計師」，足見Martin Margiela於時尚界舉足輕重的地位。

Maison Martin Margiela AW2008

Maison Martin Margiela SS1999

Maison Martin Margiela SS2009

然而，相較於川久保玲令人眼花撩亂的衣版堆疊，Martin Margiela的實驗性作品似乎顯得簡約內斂，卻於其中暗藏著發人省思的強烈後勁，如1997秋冬驚艷世人的「人台裝*」，直接將服裝設計中的立體裁剪過程，藉由灰棕色的人台造型連身裙和垂掛上頭的紙型予以完整詮釋，搭配外露的西裝布布邊、縫於外套表布上的白色疏縫線，以及塞進袖籠的西裝袖等等，向世人揭露令人咋舌的設計概念，此系列可謂啟蒙概念時尚（Conceptual Fashion）發展的經典之作。

*人台（mannequin）；於服裝設計過程中，進行立體剪裁或展示服裝時所使用的人形模特兒，依據體型分為不同尺寸，上頭通常貼有標示線指示胸、腰、臀，作為製作版型時的參考基準點。

Maison Martin Margiela AW1997

另外，Martin Margiela也時常在服裝秀中使用「面具」，目的是希望觀眾能將重點放在模特身上的衣服，而非長相或妝髮，而後此種「面具傳統」被John Galliano發揚光大，拿來當作絢麗浮誇的造型妝點（相關報導點此）。

Maison Martin Margiela AW1995

Maison Margiela AW2013 Couture (directed by John Galliano)

>>> 更多Martin Margiela服裝作品

*Featured seasons: 1996AW, 2000AW, 2001SS, 2005SS, 2006SS, 2007SS & AW, and 2009SS.

Photo: Vogue, VFILES, livingly, The Fashion Commentator, History of Our World, The Citizens Of Fashion, The Fashion Book, Fashion Killerr, Avie Home, Pinterest

Margiela式「解構主義」，玩轉服飾材質的豐富可塑性

「解構主義」也是Martin Margiela作品中的一大亮點，不過相較於其他翻玩解構元素的設計師，Martin Margiela眼中的“deconstruction”更添上一層「復古」的韻味──如同前段提及的，Martin Margiela喜愛使用廢棄舊物或意想不到的材料作各種拼接，譬如破壞衣裝表布並直接露出內裡、將不同水洗的丹寧布料拼湊一塊，或是將黑、白、駝色等不同材質的布料抽皺、捆綁、打摺，並隨意披掛在女體之上，將服飾材質的可塑性提升至最大值。

*Featured seasons:SS1990,SS1991,SS1999,SS2003, andSS2004

Photo: Vogue, AnOther Magazine, VANITAS, Cassie Hankins, whenyouhavetwenty

擔任Hermès女裝藝術總監，將「慢時尚」帶入奢華時裝屋

儘管不喜拋頭露面，Martin Margiela掩蓋不住的才華光芒仍然吸引了不少高端品牌的注意力；1997年，Hermès前任創意總監Jean-Louis Dumas便正式向Martin Margiela伸出合作的橄欖枝，希望他能接手品牌女裝線的藝術總監。

這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畢竟以皮具起家的Hermès走的是注重手工藝的奢華路線，與Martin Margiela前衛極端的設計手法似乎無法相容，當時的報紙上還出現這樣的負面評論：「Jean-Louis Dumas賭了一匹草原上的野馬，把這個時裝帝國綁在了他的馬蹄上。」

幸好，Martin Margiela最終仍順利地將己身風格調整至與品牌共鳴的頻率，於1997至2003年間為Hermès推出12個服飾系列，捨棄Hermès經典的鮮豔印花和用色，以純淨的單色元素揉合摩登剪裁，為品牌帶來煥然一新的簡練優雅，並首創讓女性身體能更自由活動的深V剪裁（vareuse），自此也成為Hermès極具識別性的服裝元素。

此外，Martin Margiela也為Hermès注入「慢時尚」的創作精神，如設計可正反兩面穿的服飾，或是以多層次的穿搭哲學延長服裝生命週期，實實在在地體現「經典」兩字的涵義。

Hermès vareuse

「Martin是位隱者，猶如空氣般，雖然看不見卻十分重要。」Jean-Louis Dumas曾如此形容Martin Margiela這位鮮少進辦公室、卻能成功維持品牌運作的奇才。雖然不少外界聲音認為Martin Margiela在Hermès的實驗性傾向似乎被壓抑了，不過此種淡雅又愜意的極簡風格仍受到時尚名人推崇，如安特衞普時尚教母Linda Loppa在選購品牌推出的喀什米爾毛衣時，就曾讚美道：「在那天摸到這個系列之前，我不知道時尚和藝術可以表達虛無 （nothingn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