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日本街頭潮牌Doublet一舉奪下LVMH大獎之後，歐美國家開始注意到這個「玩弄性別印象於鼓掌之間」的新銳品牌，主打“gender-neutral（性別中立）”的創作精神，以各式寬鬆、無性別特徵、鑲滿奇特符號與slogan的設計風格殺出重圍，成為眾評審一致認同的時尚贏家。
Photos: Doublet
說到「性別中立」，你心中是否產生此種疑問：「不就是男裝女穿/女裝男穿嗎？」其實，「性別中立」與「雙性別」在時尚文化的語境中，是承襲著兩條不盡相同的脈絡──前者，是將「性別」這個二分法的意象抹除，是男女皆可穿的中性（unisex）服裝；而後者，則為性別印象的顛覆，將男裝套在女生身上、讓男生穿上女裝，或是在男裝上頭增添女性化設計（反之亦然），這樣的風格被時尚界人士稱為「雙性別/雌雄同體（androgynous）」。
Yoon Young Bae 於 出境韓版2019年《Elle》一月號
Ellinore Erichsen 登《Madame Figaro》
Photo:Elle,Madame Figaro
而跨性別/無性別模特兒於時尚界取得的勝利，更是進一步將性別元素從這些中/雙性別衣著中抽走，男裝與女裝的界線自此消失，所有的性別合而為一，成為一個無法被定義的個體。
究竟，這些削弱性別分野的趨勢從何而來？哪些時尚品牌又是這股趨勢的幕後推手呢？
#1
女權主義引領的西裝改革
Androgynous風格的興起，可以說是20世紀女權啟蒙運動的完美產物（相關報導點此），而最早將androgynous風格帶入時尚界的設計師，非Yves Saint Laurent先生莫屬，由他於1966年設計的Le Smocking Suit，混合了男士與女士西裝的元素，將男版西裝上直筒的腰線微微收緊，柔和原本犀利挺直的領型，並調整褲型與褲管長度，達到視覺上「雙腿被拉長」的效果，予當時投入職場的女性提供看起來既優雅又強勢的西裝衣著。
Le Smocking Suit by Yves Saint Laurent
其實，早在Yves Saint Laurent之前，便有不少將西裝穿出強大氣場的女中豪傑，如寫下女同志文學鉅作《The Well of Loneliness》的Radclyffe Hall、德國演員Marlene Dietrich，以及幾乎很少穿裙裝的女星Katharine Hepburn。
Katharine Hepburn
（左）Radclyffe Hall；（右）Marlene Dietrich
Photo: Vogue UK, 0 Magazine, TIME
「我不是為了引發話題性而穿上男裝，我純粹就是癖好穿男裝，我認為穿上男裝的我看起來更有魅力。」Marlene Dietrich這番話語直截了當地表示出她對性別刻板印象的挑釁態度，也正巧見證了30年代方萌芽的女性主義催生「女性西裝」款式輩出的現象。
#2
抹削性別對立性的極端手法
當目光轉向音樂界，我們第一眼看見的便是David Bowie和Grace Jones兩位代表androgynous風格的現象級人物。David Bowie以女性化穿著和艷麗獨特的妝容，挑戰當時主流社會威風凜凜的「男性雄風」，將女性賀爾蒙注入男性外觀中，啟發無數同志與非同志內心蠢蠢欲動的人格多元性──男人不應只做「社會認為男人們該做的事」，女人亦然。
David Bowie
而同樣致力於打破性別藩籬、將男女特徵模糊化的傳奇歌手Grace Jones，最為人印象深刻的便是她於1981年發表的“Nightclubbing”唱片封面──頂著一頭招牌豎直平頭（flat top haircut），穿上寬領墊肩西裝外套，嘴上豪邁地叼根菸，屬於男性的陽剛與闊氣展露無遺。很顯然地，Grace Jones身上的特殊氣質已無法為單一性別所定義；關於這點，《Vogue》雜誌編輯曾如此形容她：「兼具野性美與奇異造型的強勢風格，是Grace Jones除了音樂之外最好的傑作。」
Photo:Vintage Everyday, Grace Jones Nightclubbing
#3
那些熱衷於玩轉性別意象的品牌們
這般「融合各種性別特徵」的androgynous設計手法，也被時尚頑童Thom Browne拿來大作文章──於2018春夏秀場上，Thom Browne向觀眾大肆推銷他的“Le Skirt”男式裙裝系列，指出人們一邊慶祝穿著Le Smoking Suite的女性，一邊唾棄穿上華麗裙裝的男性們，直言這並不是一個公平的現象，希望能夠透過時尚趨勢，慢慢扭轉這樣的社會觀念。
Thom Browne SS2018 Men’s Ready-to-wear
而對於將男女時裝秀結合發表的Gucci而言，「性別」這件小事也從未抑制住Alessandro Michele火山爆發似的創意能量，只是將品牌中原有的androgynous風格發揮到最大值，其2019早春系列結合宗教精神、文藝復興文化和復古文青風，以反轉性別形象的創作方式，打造女人渴望的淺棕色寬版西裝，和男人喜愛的粉紅豹紋緊身褲。
Gucci Resort 2019 Ready-to-wear
J.W. Anderson AW2013 Men’s Ready-to-wear
#4
不存在於服裝結構中的性別象徵
而拒絕被性別所定義的「中性時尚」，絕對是現今歐美與韓國各家品牌最愛探討的命題，也是Zara、H&M等快時尚品牌正努力跟上的潮流。整體而言，這類衣服似乎都有個共通點──抽離男/女裝剪裁元素的約束（如女裝中突顯身形的胸褶與腰褶）、不是太鮮豔的色彩搭配、較為寬鬆的衣型結構等等。
談及行銷層面，最常見的手法便是將類似版型的服裝同時套在男女模身上作展示，無論是以正裝、制服、休閒服的形式呈現，全都看不出這件衣服究竟是屬於男裝區、還是女裝區。
H&M Unisex Collection
這樣一個“Interchangeable designs（男女可互相穿著的衣服）”的概念，可說是完整體現在Loewe 2015春夏的成衣系列中。當時的品牌總監便是J.W. Anderson這位「將性別當作布料」那樣隨意翻玩的鬼才設計師，秉持著「貼近現實、展現機能性、出人意料的創意細節」三個創作理念，同時讓男模與女模穿上款式相似的皮衣、亞麻上衣、圖案毛衣、寬版西裝摺腳褲等，讓「舒適的實用性」代替衣服版型上原有的「性別特徵」，無論是男性女性，皆能隨心所欲地挑選自己喜愛的服裝款式。
Loewe 2015 SS Campaign
#5
變性/跨性/無性別模特兒的崛起
前陣子向媒體透露「希望能成為維密秀上第一個變性女模」的Leyna Bloom，曾於《Vogue India》以「第一位有色種族變性人」之姿擔任平面拍攝模特兒；對於坎坷不順的模特生涯，Leyna Bloom感慨地說：「我們都有一些特別的故事，我也認為每個人都有權利展示這些獨一無二的差異性，但前提是要有品牌願意提供這個平台。」
即便如此，許多變性/跨性/無性別模特兒仍然在時尚圈中發光發熱，即使被產業貼上「未開發的」、「沒什麼影響力的」等負面標籤，知名模特兒如Casil McArthur、Chella Man、William Lavinia、Benjamin Melzer等人，依舊以自身魅力活躍於攝影棚和時裝秀台上，以他/她/它們獨特的性別象徵為最大賣點。而當這些分不出性別的臉孔與身軀們，穿戴中性/雙性風格服飾，便能賦予時尚更多不可被現有標準所過濾的深層涵義，引發大眾思考：男裝或女裝，男模或女模，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Photo: Vogue India, Metal Magazine, Pinterest, @chellaman
看完這些中性/雙性時尚風格的進化史，再回頭瞧瞧Doublet印在官網上的品牌標語“Strangest Comfort（最奇特的舒適感）”，你是否也有感而發，願意拋下「男性」、「女性」等既定成見，擁抱這股蘊含包容美學的時尚趨勢呢？
Cover via: 0 Magazine, overblog
Cover Art Design: Ali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