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看醫生— [ Jessy C 專欄]

在法國看醫生，我想很多住在法國的人，只要光想到這件事，就覺得頭皮發麻。因為雖然看醫生就是因為身體某些部位需要療癒，但實際上從生病，到看到醫生的整個過程，心靈就非常需要被療癒一下。在台灣如果重感冒，一般人可能會想說：『去看醫生拿個藥好了』，但法國的醫生不是你衝過去就能夠看到，不預約不行，預約後搞不好還要拖一個星期才能看診，所以與其靠醫生，還不如開始跟身體裡的淋巴系統、白血球或是免疫系統喊個話，請他們自己動起來。

然而有的時候真的是緊急事件，不是靠意志力或是在家休息就能夠解決，那到底該怎麼辦呢？跟大家分享兩個我身邊發生的事情：
1.
前陣子，公司的某位同事不知道是因為藥物過敏，還是什麼原因，突然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開始顫抖，發生嚴重的痙攣。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我的心臟真的都快要跳出來了，旁邊的實習生也嚇個半死，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只好跟其他同事先看顧著她，並請實習生趕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因為怕實習生說不清楚，所以我同事請她開免持聽筒，讓大家都能聽到電話內容，同時也可以隨時換人回應，沒想到就因為這樣，讓我聽到了很荒唐的對話內容。

電話一接通，實習生就立刻告訴對方我們這裡發生了很緊急的事情，希望她立刻派救護車前來，並告訴她公司的地址，和同事大概的症狀。沒想到對方很悠哉的問了一堆問題，比如說『對方是不是法國人？』『喔，她不是外國人，那她有沒有健保？』『可以告訴我她是為什麼引發這樣的症狀嗎？』她問得非常詳細，有幾題真的會讓妳覺得『這有需要現在問嗎？』，更扯的是，她竟然還請實習生把電話交給躺在地上，嘴角已經滲出一點白沫，全身抖到不行的同事，因為想要『請本人敘述一下現在實際的狀況』。

聽到她提出這樣的要求，說老實話我們三個都嚇了一大跳，因為不是已經跟她說我同事躺在地上痙攣嗎？她是要怎麼說話？因為實在太傻眼，所以我法國同事立刻把電話接去，用很嚴肅的口吻請對方立刻派車過來，因為狀況真的很緊急，不能再拖了。聽到這裡她才終於停止發問，告訴我們：『好，救護車會在四十分鐘後到達。』

我還記得之前台灣曾經有車禍傷患死亡，有民眾質疑是因為苦等救護車十五分鐘的關係。在台灣十五分鐘到達都會被嫌久了，但是在法國，就是要你等四十分鐘，而且我們公司就在巴黎市中心，當時也不是上下班交通尖峰時間，還是要等這麼久，催也沒用，好險我痙攣在地的同事，過了十幾分鐘後，狀況就漸漸好轉，肌肉慢慢放鬆，沒有因此發生任何悲劇。

2.
我有一個朋友，曾經發高燒，一般在法國我們就算發燒，也不會去看醫生，通常都會吃退燒藥，但是我朋友那次真的太嚴重，吃藥也退不下來，忍了一個上午終於決定去急診室就診。然而，法國看急診雖然不需要預約，但也跟台灣的概念很不一樣，不是立刻就能夠讓你看到的，就是要坐在那裡慢慢等。是因為急診室太多人嗎？好像也不是，我朋友說急診裡也沒什麼人，但就是一個無盡的等待。

後來她等了四個小時還沒看到醫生，一路從高燒等到了退燒，摸了摸額頭好像已經不燙了，就默默的自己坐車回家。

要是這種情況發生在台灣，等半小時比較沒水準的病患家屬已經開罵了吧，立刻對護士飆髒話狂吼：『到底他X的要等到什麼時候？』也不管急診室裡面有多忙，就是一種自己最大的概念。要是讓他們等四個小時，急診室大概都被他們拆了。之前台灣也有新聞，有急診室病患因為認為醫護人員拖到他時間，怒嗆要『放火燒醫院』。真的很難理解為什麼等個幾分鐘也會讓他氣成這樣？實在很想請他來法國看醫生，他就會知道台灣的醫院效率有多高，醫護人員根本都是音速小子。

其實我自己也是到了法國，才知道以前在台灣有多麽幸福，當然台灣也有一些自以為是的醫生，不妥當的醫護人員，但絕大部份都非常優秀，而在法國看醫生真的很不方便，價格又很高。我前陣子身體不舒服去看了婦產科，做了幾項檢查，就花了我200歐，看牙齒價格也不遑多讓，在台灣幾百塊就可以打發的療程，在這裡就是要花幾千塊台幣。除了很貴外，因為看任何診別都要預約，所以通常都要等很久，不能立刻看到，比如說眼科就是要等到天荒地老，從預約到真的看到診，常要等一個月以上，有的時候心裡也很無奈，身體都已經痛到不行，卻無法看醫生，常常都會有種在法國修行的感覺。

當然土身土長的法國人通常都有自己的家庭醫生，可以不用等那麼久，但對於初來乍到的外國人來說，靠關係預約門診就很重要，這樣才有辦法在發生緊急狀況時，能夠快速的看到診。這對隨時生病都能夠看醫生的台灣人來說，是很難想像的。甚至有些比較好的私人診所，裡面的醫生如果你沒有認識曾經去看過的病患，根本連預約都無法，不得其門而入。

說那麼多其實是因為有感而發，在國外看到台灣的新聞，我有時會突然有一種感觸，就是習以為常，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為當開始習慣，我們就會漸漸失去感受事物的能力；對身邊美好的事物不再欣賞、感恩，對周遭的不公、不義不再關心、氣憤。

生活在台灣這個便利的地方，很容易就會對很多事情感到習以為常，比如說我們便宜、優良的醫療體系。因為實在太便宜方便了，所以很多人開始浪費資源，或是為一點小小的不便利大發雷霆。然而，當有一天離開台灣，到別的地方生活，才會發現我們是多麽幸運，能夠擁有這些事物，所以我們都該更加感恩，不要將身邊的事物視為理所當然。

因為生病、感冒，其實並不恐怖，因為我們的醫療已經非常進步，大部份的病症都能夠治療；但放任心靈麻木，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photo：twiga269 (首圖說明：小惡魔下面的建築，是聖母院旁一家叫做Hôpital Hôtel-Dieu的醫院)、J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