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包容度越來越高、文化也越多元的現代,刺青已不再是早期反骨、叛逆的象徵。對一般大眾來說,刺青是一種表達自我、傳遞訊息的方式,也是一種藝術展現,那麼對刺青藝術家來說,「刺青」這件事到底是什麼呢?背後又有什麼故事要跟大家分享?
這次邀請到兩位以黑白線條為風格主軸的刺青藝術家,分別是山形所的山山、以及遠路工作室的 Yuan,一同來聊聊對創作的靈感、作品背後的故事,以及他們對刺青藝術的看法。
#1
風格、靈感從生活延伸而來
談到設計,通常藝術家的風格會是吸引目光的第一要素,充滿個人特色的作品集貼文內容較有記憶點。默默關注兩位藝術家一段時間的我,覺得黑白線條要掌握好真的很不容易,因為作品只有輪廓,感覺難度更高,至於他們的風格是怎麼發展出來?而創作靈感又是從哪汲取的呢?
山形所的刺青師山山這麼說:「我其實不太確定在別人眼中看到的風格和我自認的風格有沒有相符,這也是我從做平面和開始在人類皮膚上留下作品後一直在反覆思考的事⋯⋯
「究竟要當一個『匠』還是有自己風格的『師』?我相信蠻多創作者都有一樣的想法。」
山山的靈感多源於生活,希望人們看見她的作品能產生共鳴,她提到,現在會發展出如此熟練的黑白風格可能跟她以前平面設計的工作有關,加上求學時期就喜歡畫些插圖、還有大學畢製出版手繪圖文書的經驗,都讓她有機會訓練自己掌握物件的線條感。山山接著說:「很多明明看起來是亂畫的東西,為什麼有些人畫起來就很好看?我覺得就是因為他們會掌握線條(她補充:不是在說我自己啦),因為簡單的東西要讓人欣賞其實是最難的。」
山山的手繪及刺青作品
遠路工作室的 Yuan 表示因為本身就比較喜歡黑色線條的刺青,所以在繪製圖案時也常以這個方向去思考。最近發展的風格有三個方向,希望給人黑暗、溫暖或是幽默的感覺。
他解釋道:「黑暗風格的圖案會以宗教、圖騰等圖案去發想;較溫暖的圖案,我會刻意以軟綿的輪廓線去設計,構圖也大都以生活中的小動作為主,像是擁抱、牽手或是日常小物的描繪;幽默的圖案,則較常是生活中的笑話或一些較無釐頭的奇想,都會試著去把它畫出來,希望給人『怎麼會這樣?』、不知所措的好笑感覺。」
Yuan 的刺青作品。左為黑暗風格、右為軟綿風格
#2
感動的、新鮮的,每件刺青都難忘
至於在刺青工作中有沒有什麼特別的體驗?不管好的、壞的或印象最深刻的⋯⋯,山山跟 Yuan 分享道:
「這問題我可以秒答!我有分享在 Instagram 上。」我彷彿可以看到山山如搶答般舉起右手說:「有個女孩請我客製她的黃金獵犬速寫,並選擇刺在心臟上方的位置。當時她躺在刺青台上,一邊讓我刺青、一邊分享愛犬從生病到離開的過程。聽著聽著我就哭了,而且是眼眶泛紅、鼻酸、然後眼淚掉下來那種。結果那個女孩被我嚇到、叫我不要哭,害我覺得很糗、也很扯,竟然會發生這種事哈哈!但那隻狗並沒有被刺醜喔。」她接著說道:
「所以每次當我遇到這種對他們有重大意義的刺青,都會覺得自己的工作特別重要。」
山山客制的黃金獵犬速寫作品
另一邊看似冷靜的 Yuan 則是與我分享了今年初前往美國的經歷:「二月份在洛杉磯是我們第一次的海外駐店,也是我們刺青生涯中的特別經驗。從在 Instagram 上開放認領圖到用憋腳英文聯繫客人等等,這些過程都很有趣。」他表示:
「體認到自己的作品能被不同文化的人所喜歡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事。」
「我們在美國看見當地人面對刺青的態度、以及店家處理刺青的專業度,對經營工作室的我們來說是難得的學習機會、也是一個新的開始,未來希望可以到世界各地駐店,感受各地的刺青文化。」
Yuan 在洛杉磯駐店的工作照
#3
奧客退散!讓刺青師苦惱的要求
看見自己的作品被喜歡無疑是一種肯定。除了開放圖案認領,山山跟 Yuan 的工作室也提供客製的服務,而這類面對面的討論想必也遇過不少奧客或者收到奇怪、無理的問題吧?被問到這點他們則回覆到:
山山表示:「絕對是客人給我特定元素要我組合在一起這件事,沒有之一!」她解釋道,因為特定元素已有它既定的形體,限制了刺青師的創作範圍,所以作品呈現出來的風格跟刺青師的設計就會大不相同。「就像我在第一個問題提到的:到底是要當一個什麼都能刺的『匠』、還是有自己風格的『師』?我想這應該是很多不想只把刺青當一個職業的人們會反覆思考的事吧!」
山山的作品:(上)掉出碗的西洋梨、(下)希臘花瓶
「我會比較擔心客人對圖案沒有想法、又或是在出稿後反覆修改。這樣會在討論時無法找到切入點,較容易耗費彼此的時間和精力。」Yuan 淡定地回答。
「我們期待客人可以信任、喜歡我們的圖案和美感,在我們可以做到的風格內讓我們發揮。」
山山補充:「而且也很難去告訴客人這些元素組合起來就是不好看!雖然我通常都會直說啦哈哈哈!」
Yaun 以 Frida Kahlo 的畫作《受傷的鹿》為啟發的作品
#4
每個人身上都帶著不同的故事
大多數人或許覺得刺青應該是有個故事、為了紀念才要永遠放在身上的,但其實刺青也可以很單純的作為一門藝術。談到這裡,山山及 Yuan 說他們身上也有幾個特別的故事:
山山笑說在她正式開始學習刺青之前,覺得自己每個刺青都是有意義的。但自從開始真的在人體皮膚上刺青後,身上的刺青大多是自己練習的成果。她分享:「我的第一個刺青是在三年前,是我先畫了圖再委託刺青師幫忙完成。圖案是三座山,分別代表我的三個家人,然後旁邊用一棵毛毛的白樺樹組成一座島、島的根部像樹枝一樣延伸到我的血管裡,象徵家人就是我的養分。」
山山的第一個刺青
Yuan 回道:「現在我身上共有十個刺青,它們在我身體上的面積跟其他刺青師相比算是少的。從第一個刺青到現在,增加的速度也比較慢。相比以大圖填滿身體,我比較喜歡一段時間累積想法再去完成一個個小圖案。」他身上的刺青都是自己設計、再請老婆幫忙刺上的。「每一個圖案都隱藏著我有興趣的事物或是想法,它們也許沒有重要代表意義或紀念價值,但是這些刺青組合連貫起來就可以代表我的個性、甚至個人特質。」
Yuan 身上的刺青
對於依故事創造圖案的做法,Yuan 也表示認同:
「因為刺青可以讓你記得這些事、保留這些回憶。主要是必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個性、以及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讓每個想法、圖案不會因為時間而沖淡對它的喜愛。」
#5
對你來說刺青是什麼?
刺青應該隨著時間越陳越香,並帶著這份生命體驗和藝術創作邁向人生的每個階段。那麼對一位刺青藝術家來說,刺青是什麼呢?
Yuan 回覆:「刺青對我來說是刺青師、客人、圖案三者之間的組成。當我透過靈感繪製出的認領圖被客人認領時,圖案的詮釋權也就讓渡給客人。」
「刺青圖案是我的作品,但它將會成為某人身上的一部分,我覺得這個過程很有趣。」
「而相反的,當客人向我講述他的想法、再讓我繪製出的圖案,讓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乘載想法的工具,盡力去完成客人心中的作品。不管是認領或客製,圖案都是透過刺青師的手,刺在客人身上。從無到有的想法、美感的呈現和最後在皮膚上留下的圖案,我覺得是刺青師和客人某種同步後的成果。」
Yuan 設計的認領圖
山山則說:「我覺得這問題真的也會隨年紀改變,剛開始刺了第一個刺青的我會覺得每個刺青都要有意義,那是一個記錄自己人生的記號。但隨著長大經歷了不同的事、作品也越刺越多,現在的我覺得人生就像玩養成遊戲一樣,刺青這件事只是其中一個部分,」
「你怎麼設定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在生活中慢慢活成自己最想要的樣子。」
「當然刺青也是幫助記憶人生的一個媒介啦,畢竟看到它你就會想起那個時期的自己。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會蓋圖跟改圖,因為 Life goes on! 刺青師也會希望大家想清楚再進行。」
山山的尤加利葉美女
That’s right!Life goes on。每一個體驗都是一則故事,而每一則故事都能化為藝術靈感,就像山山和 Yuan 一樣,用刺青創作來撰寫生活中的經歷,並在自己及他人的身上留下了許多記錄與回憶。你呢?你想寫下怎樣的故事呢?歡迎與我們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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