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時尚服飾在近十年以風格多變、款式充足、價格低廉等特色受到廣大年輕族群喜愛,舉例如 Zara、Topshop、Gap、Forever21 等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品牌之一,似乎也潛移默化地為消費者植入了季節性、流行性等刻板印象——產品只在衣櫃待了三個月,就會換上下一批截然不同的全新組合,使其在快速滿足人們渴望之餘,衍伸出過度生產、汰換率高、破壞環境等問題,讓產業陷入了一場無限輪迴的困境中。
全球快時尚龍頭 H&M 於今年初迎來新執行長 Helena Helmersson,或許你不太認識她,但在 H&M 企業裡她可是位知名人物。
Helena Helmersson 最初於1997年加入 H&M 採購和生產部門,期間曾被外派至孟加拉(Bangladesh)首都達卡(Dhaka)管理人力資源部門,後於2007年接下內衣部門的管理職而搬去香港,直到2010年才再次回到瑞典斯德哥爾摩(Stockholm),成為永續發展總監,負責監督價值鏈中的企業社會責任。
2015年則升為香港 H&M 全球生產總監,接著於去年被指派為營運長,不到一年後於今年一月正式接任執行長,更許諾要將 H&M 轉型成永續環保企業。「能讓世界各地的人們透過時尚和設計來展現自我,應該要是件美好的事才對。」在一篇與《Vogue》的視訊訪問,Helena Helmersson 這麼表示:
「我認為需要改變的是背後的系統生態。」
但事情總是不如所願。根據一篇《The Times》的文章,現今的服裝製造業每年平均生產超過1000億件服飾,而每件服飾平均下來只被穿過七次就會淪落到垃圾堆,讓整個時裝產業所佔的碳排放比佔了全球總排放量的百分之十,不僅大量消耗自然資源、更帶來嚴重污染。
#1
專注實踐永續,開發創新材料
回顧2012年 H&M 設立專注實驗更永續的創新材料和思維方式的品牌支線 Conscious Exclusive,至今也即將邁入第十個年頭。為了提升品牌的環境友善度,H&M 希望在2030年能全面使用百分之百可回收、或其他永續來源材料來製衣,也設下了雄心壯志,目標在2040年達到氣候正效益(climate positive)。
「你要如何保證纖維可以不斷的被重複使用?這是我們最大的問題,即未來要找出更好的方式來增加回收纖維這方面的業務。」儘管對 Helena Helmersson 來說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但她仍把終極目標放遠至將品牌轉換成百分之百循環模式,使所有產品都可重複使用或完全被分解。
雖然困難、但也不代表 H&M 毫無進展。早在今年二月釋出的 Conscious Exclusive 2020春夏系列裡,他們就用一件休閒的藍色洋裝證明了回收纖維製衣的可行性。其組成為百分之50的 FSC 認證羊毛,另外百分之50則是由回收丹寧布研發的 Circulose® 纖維所組成之人造纖維製成,也是第一個將 Circulose® 纖維化為成衣販售的品牌,不但具有優等品質,也保留美觀特色。
今年十月, H&M 更在瑞典斯德哥爾摩(Stockholm)的 Drottninggatan 56 新店裡推出了名為 “Looop” 的實體店鋪回收系統,這項裝置能把消費者用不到的舊衣物轉化成可循環利用的回收材料,整個拆解步驟就在他們眼前進行,親眼見證這神奇的過程。
透過這些策略,Helena Helmersson 相信 H&M 絕對有能力推動時尚改革,她表示:「藉由我們的規模和資源,我們可以將新的技術變得更具擴展性。」
Looop 實體店鋪回收系統
#2
誤導消費者的「洗綠」嫌疑?
乍聽之下頗有道理,但仔細想想,也正是因為有 H&M 如此龐大的企業和生產線,才讓永續經營顯得更不易。許多環保團體也認為,考量品牌每年所需生產和銷售的服裝數量高達數億件,基本上根本不可能達成永續標準,而許多高呼環保口號的快時尚品牌——包含 H&M ——也被認為是為了安撫消費者而刻意將品牌「洗綠」而已。
面對這樣的指責,Helena Helmersson 回應道,帶領品牌邁向「永續」發展,意味著是要使服裝生產和不斷增長的需求與自然資源劃分開來,並解釋目前 H&M 也正著手處理生產過剩的問題。
「我們必須確保我們所生產的數量都能全數賣出。」
她表示:「同時思考我們該如何利用現有科技和 AI 軟體來預測消費者的需求,以避免生產過多不必要的數量?」
挪威消費者管理局(Norwegian Consumer Authority)先前也曾指出,H&M 2019年的 Conscious Exclusive 系列並非實際達到品牌所稱的永續標準,而有誤導消費者的嫌疑。
當局表示,H&M Conscious Exclusive 系列產品宣布是由百分之50的永續材料製成,包含有機棉花和再生聚酯纖維等。但其中的再生棉花材料因質量受限,目前只佔產品材料的百分之20,且未見品牌清楚標示每件商品所含的成分比例,讓消費者無法清楚了解所購買產品的背後的生態足跡和證明。
儘管如此,H&M 在企業透明度仍處於領先地位,今年稍早更榮登《Fashion Revolution’s Transparency Index》榜首,該報告統計了全球250個知名時尚品牌,以他們在社群及環境政策中公開了多少資訊來評比,Helena Helmersson 說道:
「我們不斷在透明度方面下功夫,而我認為這是一種與消費者互動的絕妙做法。」
#3
快時尚的低價爭議
2019年 H&M 在網站上設置了一個新的透明度報告,列出每件產品背後的生產國家、供應商和工廠名稱、以及每間工廠的工人人數等。但有一項資訊還是沒有寫出來——那就是工人們的薪資,畢竟一件衣服平均約新台幣五百元上下、折扣後最低也能到兩百元左右,很難想像供應鏈裡所謂的「合理工資」到底是多少?每個工人的薪資又是怎麼計算?
「售價昂貴許多的品牌與我們有著相同供應商,但工人們所得到的薪資都是同樣的。」對 Helena Helmersson 而言,製作人人皆可負擔的永續時尚產品是 H&M 的使命:「當然,我們的策略就是以量制價,能以此獲得更高的生產效率和更優惠的價格。」她隨後補充道:
「我們的價格驚人地實惠,能觸及到更多消費者們,且無論荷包大小,都能幫助他們購買到更永續的產品。」
在疫情重創期間,估計有160億美元的訂單被取消,上游的供應商難以支付底下員工薪水,讓潛伏多年的勞資問題再度受到關注,非政府組織聯盟 Clean Clothes Campaign 也在調查中發現,目前仍有百分之93的品牌沒有支付供應鏈上游的工人們能維持基本生計的薪資——或如 H&M,儘管在這段期間履行大部分訂單,卻不見品牌對此做出任何具體承諾。
被問到這點,Helena Helmersson 表示 H&M 目前正專注於改善體制環境,並提到2013年啟動的 Living Wage Initiative,旨在確保所有合作廠商都有施行良好制度,支付員工們合理的基本薪資,也讓工人們有商討薪水的空間,她回應道:「我們不能自己設定薪資標準,因為那些工人們是供應商雇用的,不是我們。」
「要是我們能在不久的將來,規範出整個產業都適用的最低標準薪資,那就太好了。但這需要許多品牌共同投入大量合作才行。」她接著說道:
「我們正走在對的路上,但走得夠快嗎?不,我覺得還不夠。」
成效如何?就留給時間證明
儘管上述問題多讓快時尚產業飽受抨擊,且改變的機會看似渺茫,但 Helena Helmersson 卻對未來抱有積極態度,並期望能帶領 H&M 成為對生態有正面影響的永續企業。曾外派到孟加拉兩年,她認為品牌確實有位世界帶來樂觀影響——尤其是就業機會,讓婦女擺脫貧困環境,獲得能養家糊口的一技之長,畢竟全球成衣產業的女性基層工人比例高達百分之80。
但對於其他挑戰,她也老實地表示自己尚未有實質的解決之道:「這需要朝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邁進。你不能等到獲得所有答案後才確立清晰目標,而是要鼓起勇氣來設下它們。」她表示:
「而我的熱忱即是品牌所達到的成就、讓永續時尚變得觸手可及,還有帶領產業邁向更永續的未來。」
至於未來走勢如何?懷抱遠大志向的 Helena Helmersson 又是否能達成她為自己設下的目標?看來也只有時間能證明一切了。
Photo:H&M, @thesustainablefashionforum, @fash_r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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