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2016年,Maria Grazia Chiuri 加入 Dior 成為品牌史上首位女性創意總監,而在2017年的春夏首秀中,她優雅、時髦又都會的設計,不僅為 Dior 注進煥然一新的氣息,也成功與 Raf Simon 畫出區別,正式宣告新時代來臨。
除了設計手法、秀場氛圍,當時的春夏大秀還有一點引發討論,那就是 Maria Grazia Chiuri 讓模特兒們身上那件印有 “We Should All Be Feminists” 等標語的 T-shirt,這句出自奈及利亞作家 Chimamanda Ngozi Adichie 延伸自2012年 TEDx 演講、出版於2014年同名著作的口號,似乎也為 Maria Grazia Chiuri 的 Dior 時代定下基調。
Dior Spring/ Summer 2017
不光在時尚界,女權主義(Feminism)一直是社會上必須被討論、卻鮮少有人敢觸碰的敏感議題。
「對我來說,能用自己的聲音說話很重要,能反思女裝界所缺失的一角。」
Maria Grazia Chiuri 在一篇與《W Magazine》的訪問中說到:「我真正想做的,是與其他女性建立對話,並運用我的知識,來了解時尚對現實人們來說的意涵為何。」而其中一位對話者,就是她的女兒 Rachele Regini。
Maria Grazia Chiuri 與女兒 Rachele Regini
#1
攜手女兒創立首個性別研究辦公室
近一步了解 Rachele Regini,這位17歲便隻身前往倫敦求學、在倫敦金匠大學(Goldsmiths University of London)修讀藝術史學位,碩士則選擇研究性別、媒體與文化(Gender, Media and Culture)的女孩,即便年輕,卻已相當清楚女性所面對的挑戰和困難,同時也意識到母親身處的時尚產業對社會的影響,Rachele Regini 在訪問中坦承:「我所在的專業領域對時尚產業有許多批評,所以我媽跟我的關係不是太好。兩年來我們也一直在來回討論。」
Rachele Regini
Maria Grazia Chiuri 隨後表示:「我覺得這很正常,因為年輕人真的滿激進的。但在我看來,站在那邊出一張嘴是沒什麼用的。」於是她邀請女兒到巴黎跟她一起工作,起初被 Rachele Regini 拒絕,不過隨著母女倆的對話逐漸緩和下來,立場也稍微減弱後,她又再問了一次,請女兒一起協助,從系統內部提升這份意識,為其他無法接受相同教育的優秀學子、無法發聲的相關人士做點什麼。
「『我在一個不完美的行業裡工作。』」Maria Grazia Chiuri 記得自己當時這樣和女兒解釋:
「『但我們可以做點什麼來改變它。或許只是一小步,但就讓我們一起來試試看吧。』」
Maria Grazia Chiuri
這回 Rachele Regini 同意了,之後便在 Dior 首個性別研究辦公室裡擔任文化顧問,她也因此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學術研究本身往往是個利基市場,可以抵禦外在的污染,但時尚產業為了要有效率地完成工作,從許多方面來看都更加開放。且時尚不只有服裝,更同時囊括了許多不同領域的事物,包含設計和生產,也有攝影、電影、藝術和新聞紀實等。
「那個長大的感覺是當我意識到,你得在某個時間點跨出同溫層,並了解活在世上代表妥協是必須的。」Rachele Regini 解釋:
「事情並不總是非黑即白、只有好壞之分。我們總認為『妥協』是件不好的事,但也未必。」
Dior Spring/ Summer 2021
#2
擺脫質疑,深入品牌根源
過去曾協助 Fendi 推出了著名的 Baguette 包、還曾與 Pierpaolo Piccioli 一起掌管 Valentino,這樣亮眼的成績是多數設計師夢寐以求,也是外人眼裡的成功代表,但一直到與優秀夥伴們分道揚鑣後,Maria Grazia Chiuri 才終於能自由地向世人展現腦中的無盡視野,而她也表示,如今回頭檢視過往的每份經歷,都像是在 Dior 的工作做準備。
但就像 Rachele Regini 最初的質疑,不少女權主義者聲稱,「時尚」是由一群極具陰謀的男性設計師所策劃而成,強迫女性穿上緊身馬甲、細高跟鞋和其他痛苦的設計,以滿足自己的幻想。其中一位被列入黑名單的便是 Christian Dior,因為他以收腰效果的西裝、精緻的晚宴禮服、沙漏型的廓形和 Oversize 的蓬蓬裙等 “New Look” 來回應二戰後解放的巴黎社會,忽略了周遭疾苦。
1940年代末 Christian Dior 的 New Look 新風貌
這也讓頂著 Dior 旗幟、領導業界女權活動的 Maria Grazia Chiuri 稍顯諷刺,對此她回應:「那是個非常特定的時期。」
Maria Grazia Chiuri 進一步表示,自加入品牌以來,她努力研究檔案庫的資料,表示這類 “New Look” 的尺寸極小,不是因為設計師鼓吹瘦身,而是因為戰後人們根本吃不飽;而在開始用 Christian Dior 的角度思考後,Maria Grazia Chiuri 也才理解他為頌讚女性魅力、想帶給社會一絲樂觀希望所做的努力。
瀏覽如今 Dior 的系列造型,不難發現 Maria Grazia Chiuri 都置入了自身對設計師的深深敬意,重塑過往的 “House Codes”,諸如棋盤格紋、自然花卉,經典 Bar Jacket、New Look 廓形,還有藍、黑、紅色等元素,因為對她來說,深入認識 Christian Dior 這個人非常重要,而不是只把它當作一位設計師。
Dior Fall/ Winter 2019
Dior Fall/ Winter 2020
Dior Fall/ Winter Haute Couture 2019
「我想就某些方面來看,Christian Dior 是個簡單的人。」Maria Grazia Chiuri 表示:「他把自傳命名為《Christian Dior and I》——像是他的外在形象和內在自我分別擁有兩個不同的個性一樣。人們對品牌和對其印象的討論,跟我自己有時在與依據我的工作和作為,而對我抱有既定印象的人談話時,所感覺到的很像。」
#3
為何都沒有偉大的女性藝術家?
在討論平權時,不少人喜歡用例子來佐證自己的觀點,也就有人舉手發問,如果女性真的和男性同樣聰明、同樣具有天賦,那為什麼歷史上沒有任何一位女版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或女版林布蘭(Rembrandt)?不少狂妄的思想家也因此以「女姓的才能不如男性」作結。
由男性所撰寫的藝術史或許自然會把焦點放在男性藝術家身上,忽略了技巧與想像同樣精湛的女性創作者——直到1971年,美國藝術史學家 Linda Nochlin 在藝術雜誌《ARTnews》上發表了一篇論文《Why Have There Been No Great Women Artists?》(隨後出版成書),以有條不紊清晰論點推翻了上述的荒唐結論,揭露了人類的歷史環境對任何懷有藝術抱負的女性是多麼不利,也向世界介紹了不少偉大的女性藝術家。
《Why Have There Been No Great Women Artists?》50週年紀念版
舉例如17世紀義大利畫家 Artemisia Gentileschi,繪畫手法寫實、殘酷、血腥,受卡拉瓦喬主義(Caravagista)影響,用畫面的光影與色彩對比出女性角色的憤恨,張力十足;而德國的表現主義版畫藝術家 Käthe Kollwitz,則擅長描繪資本主義下的戰爭及貧苦;還有 Lavinia Fontana、Rosa Bonheur 和 Georgia O’Keeffe 等許多人。
Artemisia Gentileschi, Judith beheading Holofernes, about 1612-13, oil on canvas, 158.8 × 125.5 cm, Napoli, Museo e Real Bosco di Capodimonte.
Käthe Kollwitz, Die Mütter, 1921. Courtesy Wikimedia Commons
《Why Have There Been No Great Women Artists?》隨後出版成書,Maria Grazia Chiuri 對此這麼說道: 「當我讀到這句時,我哭了。真希望我14歲的時候就有這本書。我覺得全世界所有女孩都需要讀一讀,因為它會開拓你的思維。」
Maria Grazia Chiuri 接著說:「現在大家都知道 Artemisia Gentileschi 了。但在這之前完全沒人提起她,我們這一代的人根本不認識。」因此在標語 T-shirt 問世一年後,她又推出了印有 “Why Have There Been No Great Women Artists?” 的海軍藍白條紋水手毛衣,呼應上述事件。
Dior Spring/ Summer 2018
#4
We Should All Be Feminists
當然或許你會想,一位女性與她的團隊,真的有辦法改變深植時尚產業的思考模式嗎?而女性設計師掌權後,是否真的就能讓女性穿出自我?相信看過 Maria Grazia Chiuri 這幾年來的作品後,你應該會放心許多。
不只重塑了多款經典造型(如上述提到的 Bar Jacket),自其上任以來,每回 Dior 在推出新系列時,都會同步釋出詳盡地概念說明、背景故事、藝術家簡歷等,從頌揚女權主義世界裡的指標人物、討論父權制度、宣傳合意的重要性、解釋陰蒂高潮,到推廣在地文化、傳承古老技藝,讓觀眾不只是欣賞時裝秀的光鮮亮麗,更能深入創作者和表演者的腦袋,發掘更多知識與靈感。
Dior Spring/ Summer 2021 Campaign
「時尚是一種把玩個性的方式。你可以今天穿得很性感、明天則打扮得像個女王。重要的是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決定的。」但如此樂趣似乎一直被不成文的世俗給侷限,好像白天就要正經保守,到了晚上才能盡情解放。
「這我就不是很懂。」Maria Grazia Chiuri 說道:「我喜歡在早上出門上班前打扮——因為我想要跟朋友們一起同樂,互相欣賞造型。我想每天都穿著我夢想中的服裝、過我夢想中的生活,我不會等到有特殊場合才來細心打理一番。」
Dior Cruise 2021 花絮
Maria Grazia Chiuri 的 Dior 宇宙目前仍在擴張中,有了女兒和得利團隊的幫助,相信未來也將有更多領域的好手加入,也期望未來不論性別,在做自己所熱愛之事時(在不危害其他人的前提之下),都不必再擔心會被其他想法綁架或被攻擊,就像她所說的:
「我們是個關係緊密的群體(Sisterhood),但不只限女性,更包括所有男性們,正共同努力做出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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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Dior, ArtReview, Vogue Runway, @MariaGraziaChiur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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