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世紀下半葉,日本成為了創新與獨創性的代表,一個嶄新的設計流派正在冉冉上升,同時也挑戰了西方的傳統,兩位雄心勃勃的非傳統設計師於 70 年代從東京崛起,加入日本文化巨頭的行列,重新定義了何謂「時尚」,他們正是山本耀司與川久保玲,不僅為「反時尚」設定了準則,更為整個原先以西方凝視為主流的時尚圈投下震撼彈。
共同打天下
不成比例、不對稱剪裁及黑色的廣泛運用,定義了山本耀司與川久保玲的美學態度,儘管兩人從未公開合作過,甚至某種程度上稱得上是競爭對手,但他們仍一起在巴黎展示了彼此的第一場時裝秀,他們一邊打破陳規,一邊創造規則,私底下也建立了親密關係,直到上世紀 90 年代末才劃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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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年後,我們仍著迷並歌頌著兩人為時尚圈帶來的深刻影響,說到底,除了是崇拜兩人在時裝設計的耀眼成就外,更多的還是欽佩兩人對於人生哲學的新鮮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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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如故
向來對質料講究的山本耀司,在尚未成名前曾遊遍日本,研究布料的顏色、氣味與其放置於皮膚上的紋理觸感,他對質料的興趣彷彿永無止盡,一如他對「真實」的追求,無論花費多少時間與精力,山本耀司總是希望能夠在創作者與買家之間開闢一條新的關係路徑,讓雙方在情感上產生最大共鳴。
在初出茅廬時期,山本耀司認識了比他大一歲、哲學學位畢業的川久保玲,彼時她已創立了服裝品牌 Comme des Garçons,山本耀司曾說:
「很奇怪,但從我第一次看到 Comme des Garçons 衣服那一刻起,我就覺得我與川久保玲有共同的美學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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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素未謀面的兩人,卻因品牌同樣被歸類為「前衛」的範疇,且因時常巧妙地相鄰開設店舖,而有了第一次見面的機會,山本耀司回憶:「我第一次見到川久保玲是我們同時在澀谷開店的時候,因為就在隔壁,所以我們開始閒聊,一切就是那樣開始的。」
從那時起,兩人從競爭關係轉變為志趣相投的友好關係,因為在服裝製作與時裝設計上擁有相同的價值觀,「她對我在時尚界的生活與工作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山本耀司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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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山本耀司告訴母親這件趣事,「母親似乎很同情川久保玲作為商人的生活方式,因此每年都刻意買一尊護身符寄給川久保玲。」
這才只是兩人愛情的起點。
少女被要求跳舞直至死亡為止的獻祭?川久保玲要打破這爛規則
「一個人穿上什麼結婚真的很重要嗎?有時我總在想,如果我選擇了另一件婚紗,我的生活可能會有所不同。」若將 The New Yorker 記者 Judith Thurman 對於婚姻的這一段陳述,套用於山本耀司與川久保玲之間的關係之上,似乎也成立。
後來 Judith Thurman 選擇穿上川久保玲設計的黑色禮服結婚,這位 1981 年將自己第一個時裝系列帶至巴黎的設計師,彼時已經年近 40,雖然在日本頗有名氣,在西方卻鮮為人知。
眾所周知, Mugler 和 Versace 是當年的「新時代先驅」,Madonna、Princess Diana、Margaret Thatcher、Alexis Carrington 與 Jane Fonda 都是最佳代言人,體現了一種眼花撩亂、好鬥的唯物主義,這些女性堅韌而耀眼,毫無歉意地追求時尚,自然,時尚也是如此;但到了第二年,也就是 1982 年,當川久保玲的 “Destroy” 系列登上巴黎時裝週的伸展台時,可以看見一群批頭散髮、塗著青灰色戰漆的女人,穿著黯淡破爛的衣服,踩著鼓聲走下伸展台,對於此情此景,西方觀眾並沒有直搖頭,反而是欣喜若狂地擁抱這一地「垃圾」,有人稱這場秀為「廣島的復仇」,有人說它是「時尚界的《春之祭》」。
The 1982 “Destroy” Coll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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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時尚人士紛紛「皈依」
不用說,法國時尚圈立即就有人對 Comme des Garçons 發出長篇批判,說這些衣服的挑釁意味濃厚,既不具備現代主義的嚴謹性,穿上去更是讓人無所適從,但另一方面,也有學者將川久保玲賦予時裝的寓意納入哲學理論課程中,稱其時裝秀有著「多重開放式的結局」、「將女性從無所不知的男性敘事者中解放出來」。
Photo: Comme des Garçons
傳聞到了川久保玲這邊,她僅淡淡回應:
「我從沒有打算發起一場革命,我來巴黎只是為了展示我的作品。」
川久保玲顛覆了八零年代時尚圈的規則,將大多數人視為「貧窮」的材料轉化成了高級訂製,甚至其 1997 年的 “Dress Meets Body,Body Meets Dress”系列,還被歷史學家兼策展人 Valerie Steele 下了如此評語:
「川久保玲的作品中帶著一絲暴力性,甚至是野蠻主義,她讓大多數屬於『資產階級的時尚』看來變得可笑,從那一刻起,先鋒派脫離了主流,並以自己的方式迅速崛起,而我也立刻『皈依』了。」
Photo: AnOther Magazine
如此看來,在初識不久後便年年送給川久保玲一尊護身符的山本耀司母親,動機似乎也是情有可原,或許她老人家早已知曉,這位不平凡的女性,骨子裡存在的反叛力量有多強大,強大到要嘛成為足以改變一個時代的女人,要嘛成為自毀性的女子,幸好,川久保玲最終是前者。
孑然一身的烏鴉
「我從不參與任何運動、追隨宗教、認同某種意識型態,或是崇拜英雄,因為對我來說,信仰意味著你必須仰賴某人。」——川久保玲
現今 2025 年,日本許多女性仍傾向尋找到一位真命天子,與其安定下來、好好生活,穿上名牌套裝,拎上精品包,而川久保玲則從七零年代開始便為「不被丈夫想法所左右」的女性製衣,這些女性信徒也被稱為「烏鴉」,反觀當今的日本女性,彷彿仍是中國清代裹著小腳的金蓮,成為社會期待的投射對象外,也不願意再去探討何謂真正的自我,與川久保玲的思想「一個人的生活方式不應該受到婚姻形式影響。」背道而馳。
Photo: @annieleibovitz
愛情唯有當下
山本耀司曾透過與 Rick Owens 的訪談,道出自己年輕時與川久保玲的一段情緣:「讓我說實話,我和川久保玲一起生活了八年,我們開了一家成衣公司,和我們現在各自的公司完全不同,我們也住在一起,當時我們在日本已經有了夠多店舖,所以我對川久保玲說:『Rei,我們為什麼不去巴黎開一家新店呢?』她說:『不、不、不,公司太忙了,不可能有時間。』所以我說:『好吧,Rei,那我先去了,你不用去。』」
來到巴黎後的某日,山本耀司走進了一條很窄、名為 Cygne 的街道,看見一家非常小的店舖正在準備開幕。後來開幕時一位記者走過來對他說:「Yohji,Rei 正在巴黎一家酒店舉辦時裝演出。」
正是如此,兩人 8 年情緣正式劃下句點。
Photo: PERSPEX
Rick Owens 問他:「你生氣嗎?」
Yohji:「有一點。」
Rick Owens:「當時你們還在一起嗎?」
Yohji:「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們可能會分開,我沒有哭太久,因為我明白、也能理解她,對我來說唯一麻煩的只有公司的投資人與員工,因為他們會覺得我背叛了他們。」
Rick Owens:「現在回想起來,在這一段關係中,你會不會覺得如果自己當時願意傾聽更多,事情發展或許會不同?」
Yohji:「我不回頭看,我只思考接下來的事情。」
愛情,在某一瞬間,當彼此說著不同的語言時,或許就是面臨離別之際了,愛情從來都不需要翻譯,因為協奏曲從來不曾被背棄過,哪怕停奏了,餘音猶存。
所以沒有誰錯誰對,僅僅是時機到了,緣份了結。
一如山本耀司曾經所言:”Beautiful things are disappearing every day.(美麗的事物每天都在消逝。)”
愛情,也唯有當下。
「在我的內心深處,總有一種對女人的崇拜,這類似於我對過往事物的迷戀,我只能把女人當作一個過客,一個消失的人。因此『背影』對我來說很重要,我認為衣服應該從背面,而不是從正面做起。」——山本耀司在 2020 年接受採訪時如此說道。
Photo: Interview Magazine
或許遙望著對方的背影,給予祝福,就是深愛過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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