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圈的光怪陸離，經常是許多人朝著這扇窄門探頭探腦的原因，然而這個領域形塑出的目眩神迷，卻也往往給人一種不得其門而入的距離感。究竟在時尚圈工作的人們，除了華服、香檳、鎂光燈以外，還有哪些不為人知的工作樣貌呢？在 #FASHIONINSIDER 連載當中，我們與深耕產業多年的時尚工作者們展開對談，一究褪下誤解以後時尚工作的真實樣貌。
春天的巴黎已不像上回我們和旅外模特兒劉欣瑜見面時那麼陰冷，薄薄的雲層中有幾絲陽光透出，和欣瑜碰面這天，2024 秋冬時裝週已是尾聲，街道上也看起來清閒許多。
「好久不見！」她一身輕裝在馬路的另一邊向我揮手，儘管當日稍晚還有工作行程，她仍抽空與我們相約在左岸的布爾德博物館（Musée Bourdelle），喝杯咖啡，聊聊近況，也趁此機會與讀者們分享身為模特兒的心路歷程。
長版外套、項鍊、耳環、平底鞋、腰帶：CHANEL；上衣、牛仔褲：欣瑜私服
想闖盪海外？先拓展人脈、增加機會
大學時因一次工作機會與模特兒經紀公司簽約，欣瑜的職涯開端從美姿美儀、台步訓練，還有無數個在誠品翻國外流行雜誌學拍照姿勢的夜晚開始。有了扎實基礎，畢業後的她先到香港，再轉戰巴黎，後來又到倫敦，逐步開拓自己的眼界。
對一個門外漢來說，我好奇地問她，想成為旅外模特兒，對於沒有任何人脈與資訊的人們來說，該從哪裡開始才好？
「我覺得有人推薦，會比自己登門拜訪好。也不是說靠自己不行，只是說那個機率真的很小。」欣瑜想了一下分享，經紀公司每天都要處理很多事情，若非一眼就能讓人覺得你是有潛力、有可塑性，通常寄出的信件都會石沈大海，就算有收到面試通知，也不曉得會排到什麼時候——畢竟全世界這麼多模特兒，大家都想在海外拼一回，因此欣瑜表示，考量自己的經濟能力、簽證還有工作規劃，或許透過朋友介紹會顯得更有效率，機會也更大一些。
「如果你有母公司，透過他們的管道去聯繫國外的經紀公司，我覺得也是不錯的選擇。我當時就是透過朋友介紹才去倫敦試試，也成功簽約。」她接著說：
「對國外的經紀公司來說，如果你有合約了，對他們來說就像是一個背書，代表我在這裡是有市場的，把我簽下來的意願就會比較高。所以在倫敦之後，我也順利在巴黎找到了經紀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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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規劃，找尋合適的工作夥伴
在模特兒產業中，不管是簽入經紀公司、自行接案，或者聘請經紀人，都各有優缺點。看著我一頭霧水的臉，欣瑜分享：「我覺得也不要全然的排斥經紀公司，因為他們確實有資源。在零基礎的情況下，就算那些工作不符合你的個性，你還是可以從中獲取經驗，找到自己最適合的路線去發展。或者也可以找找有經驗的經紀人。」
「一開始先從經紀公司開始其實滿好的，因為你開始通常沒有任何頭緒。就像小孩需要學校、家長的協助去學習跟成長一樣。」
針織上衣、印花裙、短靴：LOEWE
考量現階段不侷限於模特兒工作，欣瑜表示未來也想做更多不同的案子，像是幕後的動作指導，引導模特兒如何展現情緒、肢體等，而這也讓原本自己接案的她，有了雇用經紀人的想法。
「我覺得模特兒就像表演者，雖然不像演員拍戲需要 360 度的展現自己，但就算是平面拍攝，我也會希望先準備好再上場。」
她解釋：「（接案時）我工作前還需要跟客戶接洽，多少會影響自己的心情跟拍攝時的表現——尤其如果有拍影音花絮，那些煩惱都會從臉上細微的表情透露出來，所以才會決定找經紀人來協助我表演以外的事項，避免影響自己的工作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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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更包容的視角去面對每一項挑戰
旅居海外的生活想必充滿挑戰，尤其在面對不同國家的民情與文化時，像是不少亞洲模特兒在歐美市場裡，大多都有遇過種族、性別或文化差異上的問題。以欣瑜自己的觀察來說，巴黎是個競爭激烈的城市，儘管近年相對開放，但整體產業對東方面孔還是有一定的刻板印象，因此相較德國、英國或奧地利等國家，機會又更少。
而談到不同地方的工作環境和流程，欣瑜表示：「我想這不能比較，是文化習慣不同。」她認為，與其說如何適應大環境，不如可以從個人習慣談起。她舉例，以前在台灣工作，秀前喜歡彩排再彩排，因此時間會拉得比較長，工作氛圍也比較嚴謹，是多數台灣模特兒習慣的模式；但在歐洲，通常大家喜歡先寒暄一陣，熟悉彼此的個性，再慢慢進入工作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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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開始會有點錯愕，不知道要跟他們聊什麼，但其實無所謂，團隊人那麼多，亂聊就好！用一個小時的早餐時間了解別人，心情就會比較放鬆，對我的工作狀態也比較好。」她笑說：「我的個性是喜歡跑來跑去的，每次回台灣之後就會開始想，那我什麼時候還可以再出去？加上我不太有時差，所以對我來說完全沒問題。」
欣瑜形容自己個性似乎有點後知後覺，因此在工作上沒有面臨到太多文化衝擊。或許是個性真的很隨和，又或許是包容性極強，在面對每個不同的工作、團隊和挑戰時，欣瑜都試著用更廣闊的視角去看待，她繼續分享：「以前我是一個喜歡在行前做滿功課的人，譬如說今天幾點在這裡工作、幾點要去另一個地方看這個建築….，但我後來覺得，幹嘛把自己逼得這麼緊？為什麼不把時間拉長？沒看到的景點就把它當作下次再的理由就好了呀！」
「或許在國外工作的經歷和想法改變了我，所以現在我盡量不給自己太多框架或設定。順著當下的心境去決定，我想心情也會比較舒服——畢竟你無法掌控所有變化，不如就跟著情況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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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衡模特兒工作與社群經營間的掙扎
在人人都能成名的網路世代，不少從事專業工作的職人們都開始將跑道轉往社群媒體，開始從事更多廣編或者業配等不同形式的合作。身為一位受過傳統訓練的模特兒，欣瑜的感觸尤其深。
「的確，現在滿多工作機會都會照這個市場走，我在工作之餘也會分享自己的生活樣貌。但在分享的同時，我多少也會擔心內容會不會影響到工作——畢竟客戶還是要看流量才能跟公司交代。像跟你面對面訪談，在這種輕鬆的狀態下，我很樂於分享『實況』，但奇怪的是，網路世界又並不是真的喜歡這麼『真實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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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段時間，欣瑜也曾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定要跟著流量走，才不會被市場淘汰？但隨後，她發現自己不是很擅長經營自媒體，因為一直以來，她所抱持的心態都是單純地「分享」，並沒有想要透過社群去教育或影響別人。她啜了一口咖啡，停頓了一下：
「我覺得今天我有這個身份，我就必須把我的專業做到好，讓圈內提到我的名字時，人們會認可我的專業，也知道我是敬業的。」
而提到社群合作，與 CHANEL 合作多年的欣瑜表示，像 CHANEL 這樣強大的品牌的確有流量考量，但也因為他們悠久的歷史，品牌會堅持守護他們的核心理念，並由此出發，去找尋能體現品牌精神的合作對象——而她幸運地就是其中之一，「合作這麼久，我從他們身上獲得了尊重，也學到很多。這跟我某些思想滿相似的——比起一股腦投進 Influencer 的世界，我想要更精進自己，把模特兒的本業做得更好，就像 CHANEL 在傳承品牌故事、繼續做好設計的同時，也不忘跟著世界演進。」
她強調：「所以我對這份機會很珍惜，也感謝他們有看到我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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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誠展現自我，嘗試不同可能
走過 20 年，欣瑜體驗很深。訪問尾聲，博物館內的咖啡廳人潮漸漸散去，她看了下手機再次確認稍後的 Casting 時間，我便順著提問，在面試海外經紀公司時，有什麼需要注意或先準備的小技巧嗎？「當然，有禮貌且尊重人是必須，在談話的前 10 分鐘可以稍微包裝自己，但 10 分鐘之後，他們都可以從你表情中細微的變化看出你適不適合這家公司。」欣瑜認真地建議：
「我覺得相比亞洲市場喜歡的樣子，國外的經紀公司會比較重視個人的性格，或是更有創意的表現力。畢竟如果後續要合作，還需要一直討論該怎麼呈現，對雙方來說都滿內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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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內耗除了環境，更多的是模特兒自己的感受。因此，欣瑜也表示，職涯中難忘的回憶通常不是當時的工作有多厲害，通常都是過程中的一些經歷。
「像是之前去了一趟新疆，路途很遠很辛苦，但看到美景，心情就舒暢了。加上你知道團隊的能力跟氛圍，所以可以很放心的投入工作，因為你知道成果會是很棒的。」她一邊補充，一邊笑著說：「如果真的要說什麼很酷的體驗，那我還是會說 Fendi 2008 春夏在萬里長城舉辦的大秀。這兩種經歷都很特別，但以現階段來說，比起盛大又衝擊的活動，我覺得去看看大山大水比較符合我現在的心境，那種感覺很幸福。」
（左）長版外套、項鍊、耳環、平底鞋、腰帶、手提包：CHANEL；上衣、牛仔褲：欣瑜私服；（右）針織上衣、印花裙、短靴：LOEWE
我邊聽邊點頭，看著她穿上外套準備前往下一個目的地——正如她這些年來努力奔走，嘗試各種機會一樣——我不經意地問她，未來幾年還有什麼新的規劃？
「像先前提到的動作指導，我就滿有興趣的。」她將包包掛在肩上，爽朗地說：「可以幫助編輯們呈現出他們想要的主題或張力——因為他們不是模特兒，不知道該如何指導模特兒擺姿勢——同時為影像注入生命力，讓人覺得這個圈子還是充滿創意跟驚喜的，那我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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